逍遥·游

许玲玲(吕星辰饰)得了尿毒症,生活塌了。在这个本该悲伤的余年,她那混不吝父亲(李丛喜饰)回来了,和暧昧老同学赵东阳(赵炳锐饰)、闺蜜姐妹谭娜(李雪琴饰)一起,拱卫着许玲玲的生命。在生命的消退中,面对亲情、友情、爱情,似乎一切“生有可恋”。[展开剧情]

导演:
编剧:
/梁鸣
上映:
2024-10
片长:
122分钟
更新:
2024-11-12 08:18:55,最后更新于4小时前
片源状态:
评分:
8.6分
豆瓣:

在线观看

倒序
播放节点列表

演员表

李雪琴
职业:演员

李雪琴

李雪琴,新晋网红,网友口中的追星锦鲤。1995年出生,来自东北辽宁,本科就读于北京大学新闻学院,后考上纽约大学研究生。2019年,李雪琴因录制视频隔空喊话吴亦凡、郭艾伦、李彦宏、杨鸣被他们回复而受到大家关注  。2020年,参与录制的脱口秀竞技节目《脱口秀大会第三季》在腾讯视频播出,最终在总决赛中获得第五名。...
艾丽娅
职业:演员

艾丽娅

中国电影演员。1986年在影片《狼迹》中饰演女主角。1994年在著名导演周晓文导演的影片《二嫫》中饰演一个与自己的性格反差极大的河北农村妇女形象,对农村妇女心态的把握层次感和分寸感十分到位,贴近生活,她所塑造的山区妇女形象不同以往类型角色,具...
吕星辰
职业:演员

吕星辰

代表作:《郎在对门唱山歌》...
赵炳锐
职业:演员

赵炳锐

新人演员。1984年出生,身高176,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 ...
梁龙
职业:歌手

梁龙

  梁龙,1977年生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二手玫瑰乐队的主唱。 ...
梁龙
职业:演员,音乐

梁龙

内详暂无简介...

影片评论

相关影片

志愿军:雄兵出击
2023电影内地
为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影片以全景式、多维度立体展现这场新中国的立国之战。  1949年建国初期,新中国面临“内忧外患”局面。朝鲜内战爆发以来,美军屡在中朝边境挑衅,平民惨遭轰炸。为了维护来之
完结
变身吉妹
2023电影美国
腼腆害羞的16岁少女露比·吉尔曼(拉娜·康多配音)很想融入海岸高中的生活,但是她却总是觉得其他同学都把她当成隐形人视而不见。她正在替她暗恋的滑板少年(雅布其·杨-怀特配音)补习数学,但是他似乎只是佩服
正片
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红书包女孩
2023电影日本
进入三月,第三学期也剩下一个月。麻衣的毕业典礼这一天终于来临。  “叔叔,你是谁?”  咲太在七里滨海岸等待麻衣时,酷似童星时代的麻衣的小学生出现在他面前?  另一方面,花枫事件之后就分开住的咲太父亲
正片
爱之闪电
2023电影日本
讲述26岁的折村花子(松冈茉优饰),在儿时梦想·电影导演出道前,被卑劣的制片人欺骗而被夺走了企划。处于失意状态的花子,以完全看不懂气氛的男子·馆正夫(窪田正孝饰)的鼓励为契机,将10年以上音信不通的父
HD
青春并不温柔
2023电影中国台湾
目前蘇導演規劃中的首部劇情長片,是以1994年文化大學美術系罷課事件為背景的《青春並不溫柔》,該提案入選2018年台北電影節與法國南特三洲影展合辦的南特國際提案工作坊(ProduireauSud)及東
已完结
一生
2023电影英国
安东尼·霍普金斯、强尼·弗林将主演大屠杀题材新片[一生](OneLife,暂译)。艾斯林·沃什([莫娣])执导,露辛达·考克森([丹麦女孩])、尼克·德雷克([我的父亲,罗穆卢斯])操刀剧本。该片根据
正片
战栗怪奇世界:惊吓!
2023电影日本
在被诅咒的废墟中拍摄的投稿影像。那里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和浑身是血的红色女人,还有神秘婴儿的哭声。粗暴的导演工藤和助理市川,摄影师田代的“惊吓!”小组,为了解开怪象而开始了采访…
已完结
度假村兼职
2023电影日本
2009年に怖い話の投稿サイト「ホラーテラー」にアップされた「リゾートバイト」が映画化。伊原六花が主演を務め、2023年秋に全国で公開される。
更新HD
郊游
2023电影韩国
电影作品讲述了时隔60年再次前往故乡南海进行友情旅行的两位老奶奶和长期守护故乡生活的爷爷之间的故事。
HD
疾速营救
2023电影法国
卡洛斯是柏林一位风头正劲的银行家,最近他和妻子玛塔的婚姻出现了不可弥合的矛盾。风和日丽的一天,他送两个孩子马科斯和莎拉上学,却发生了改变他人生命运的事——崭新的汽车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一部手机,一个陌生男
HD
走到尽头
2023电影日本
冈田准一饰演企图掩盖肇事逃逸事故的刑警工藤,绫野饰演追捕工藤的冷酷检察官矢崎。
HD
逍遥·游
2023电影中国大陆
许玲玲(吕星辰饰)得了尿毒症,生活塌了。在这个本该悲伤的余年,她那混不吝父亲(李丛喜饰)回来了,和暧昧老同学赵东阳(赵炳锐饰)、闺蜜姐妹谭娜(李雪琴饰)一起,拱卫着许玲玲的生命。在生命的消退中,面对亲
已完结
完美的日子
2023电影日本
这是一部讲述平凡人在日常生活中寻找美好的电影。主人公平山是一名清洁工,对于平凡而规律的工作生活感到满足。除此之外,他热爱音乐、书籍和拍摄树木的照片。一次意外的相遇渐渐揭示了他的过去…
HD

影评

东北最好的文学,平遥最好的电影

电影《逍遥游 》海报

采写:电车

第七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目前已进行过半,相比往届来说,今年最大的一个不同是,作家与导演的联动成为了焦点。文学改编电影并不是一个新概念,但在缺乏好故事的当下电影业,文学改编对于青年导演来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本届平遥在取消了发展中电影计划(WIP)单元的情况下,保留了去年增设的“迁徙计划·从文学到影视”创投板块,可见平遥对于促进文学与影视融合的重视。今年的开幕片是魏书钧导演的《河边的错误》,在首映场的映后,影片所改编的原著小说作者余华老师来到现场,与主创进行了长达90分钟的对谈,这样的盛况并不多见。

今日在平遥完成首映的梁鸣导演新作《逍遥·游》同样是一部文学改编电影,改编自班宇的同名短篇小说。班宇也作为创投推介委员会成员深度参与了本届平遥电影节。相较于《河边的错误》,《逍遥·游》在当下的文学改编影视中更具代表性。从《平原上的摩西》到《漫长的季节》,“东北文艺复兴”文学改编热潮已经在今年的电视剧邻域大展拳脚,而《逍遥·游》作为电影的代表,终于在平遥赶上了这趟列车。而且梁鸣导演改编班宇作品的另一个剧本《枪墓》也入围了今年平遥的创投单元,为这一热潮继续添砖加瓦。

《逍遥·游》剧照

《逍遥·游》是梁鸣导演第二部入围平遥国际电影展的电影,他曾在2019年凭借《日光之下》获得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费穆荣誉最佳导演。四年后重返平遥,梁鸣为我们带来了一个东北女孩许玲玲的故事,她渴望爱情和家庭,但偏偏得了尿毒症。家庭危机之下接连变故,老混蛋父亲因女儿的病痛回归家庭。许玲玲与同样被生活困住的闺蜜谭娜、暧昧老同学赵东阳抱团取暖,三人的一次出行揭示了微茫尘世里繁杂的人性与人情。

影片首映后获得了不少好评,很多影迷都给予了“平遥最佳”的评价。我们在第一时间与梁鸣导演做了采访。在平遥首映之前,《逍遥·游》入围了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和希腊雅典国际电影节,梁鸣导演也在采访中提到影片在两地放映时遇到的趣事。而本次采访的重点,放在了影片的文学改编历程上,从梁鸣导演第一次阅读《逍遥游》小说时的激动心情,到如何用“以作品会友”的方式认识班宇,再到改编过程中的尝试与思索。我们一起走进《逍遥·游》的世界。

《逍遥·游》平遥放映现场

深焦:为什么想要改编班宇的《逍遥游》?什么契机下看到了这篇小说?

梁鸣:当时是在呼伦贝尔,涂们老师自己导演的第二部电影《天道不赦》的片场。片子是星辰(吕星辰)演的,我去探班,然后看到了这本小说。之前觉人(制片人吴觉人)给我推荐过,但一直没有机会看。当时看完特别触动我。所有创作者在做一个题材或是项目的时候,不管是社会新闻、还是看到听到的别人的故事、还是身边的人或者自己的经历,一定是跟自己内心有关的,它会链接到一种触动。

最初看完小说就有一种浅显的感觉:我觉得这些人我很熟悉,尤其这几个年轻人,连同他们的父母。小说里的许福明和玲玲的妈妈,他们那样的一种家庭关系,我也觉得特别熟悉。他构建了一种普遍性,都是极其普通的一群人。关于这些人物,他没有在小说里提及态度。我们在创作时可能会强加一些人物的梦想、或者想是不是要走出去、或者有更个人的一种巨大的渴望。我觉得我很像他们其中的一员,或者说像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没有在北京漂过,我如果回到东北,在东北工作生活,我可能就是他们其中的某个人。

《逍遥·游》剧照

其次是特别心疼他描绘的许玲玲这个女孩,你会特别想认识她,想陪着她经历一些什么。班宇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来讲“我”的经历,他在小说里描绘了大量的心理描写。他能带入一个女性人物的视角,并且非常感同身受,有特别温柔的部分、特别细腻的部分,还有非常洒脱的部分。在这个人物中,他也很完整地传递了东北人的某一种普遍性的特质。很多年来,东北的大家都很忧伤,可能不仅仅是个人的,它是一种气氛。所以大家经常聚到一起吃饭聊天,我觉得更是在对抗一种忧伤和孤独,需要大家一起陪伴、互相温暖,这是一个挺普遍的状态。

然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他在小说里没有直接提到,但我后来感受到了这个东西,我把它在电影里稍微显性地做了一点,就是玲玲舞大旗的那面旗子上写的“及时行乐”。它是一种做人的态度,你看起来是很洒脱,但其实内里是一种无力,它是一种又狭窄又开阔的东西。

我连续看了两遍,然后又读了一遍,真的有读出声音来,我让我自己感受。后来我拉着星辰说,我读一遍给你听。当天收工之后,我就真的给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而且我是用东北话读的。那些天在剧组里,脑海中一直在想他们几个。

《逍遥·游》剧照

其次是特别心疼他描绘的许玲玲这个女孩,你会特别想认识她,想陪着她经历一些什么。班宇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来讲“我”的经历,他在小说里描绘了大量的心理描写。他能带入一个女性人物的视角,并且非常感同身受,有特别温柔的部分、特别细腻的部分,还有非常洒脱的部分。在这个人物中,他也很完整地传递了东北人的某一种普遍性的特质。很多年来,东北的大家都很忧伤,可能不仅仅是个人的,它是一种气氛。所以大家经常聚到一起吃饭聊天,我觉得更是在对抗一种忧伤和孤独,需要大家一起陪伴、互相温暖,这是一个挺普遍的状态。

然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他在小说里没有直接提到,但我后来感受到了这个东西,我把它在电影里稍微显性地做了一点,就是玲玲舞大旗的那面旗子上写的“及时行乐”。它是一种做人的态度,你看起来是很洒脱,但其实内里是一种无力,它是一种又狭窄又开阔的东西。

我连续看了两遍,然后又读了一遍,真的有读出声音来,我让我自己感受。后来我拉着星辰说,我读一遍给你听。当天收工之后,我就真的给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而且我是用东北话读的。那些天在剧组里,脑海中一直在想他们几个。

《逍遥·游》剧照

深焦:剧本改编过程中,如何取舍小说中的细节?情节上的修改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梁鸣:最早尝试了一些其他的方式,现在感觉那是一种试错。比如加强戏剧性、构建主线之类的方式。但你会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他建构的那个东西很顽固,你想要去加东西,就破坏了原来文学上的那种气息和感受,人物很温柔和柔软的部分就会被破坏掉,所以我觉得还是要保留他原来的那个核心和气息,那种气息是能够将我包裹的一种感受,我觉得我是在里面的,我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去破坏他们。还是尊重了生活的本质,尊重生活的人。

我取舍了一些细节,同时增加了更多的细节。在以许玲玲为核心构建她和其他人物的关系时,作用在这些人物关系中。那些细节呈现了一些小小的戏剧性,你会发现不断地有一些小戏剧性密布在她的生活中。

《逍遥·游》剧照

深焦:看完影片的感觉是非常忠于小说所传达出的情感,其中最大的改动是他们短途旅行时所选择的交通工具改了,小说里是坐火车,电影里变成了开车。这个改编是怎样思考的?

梁鸣:还是从赵东阳这个人物的职业去考虑。里面讲到了命运的无常,也是生命的无常,同时也是生活的无常,这种无常在里面还挺重要的。赵东阳在小说里是在医院上班,给医院开车。现在稍微调整了一下,他在殡仪馆上班,往返于医院和殡仪馆之间。

赵东阳曾经有一次袒露了一点点心声,在酒局上吃烤肉那天,他说我帮不上你什么,但能帮到的指定全力以赴。这也是小说里他传递出来的。所以后来他提到旅游的时候就说,到时候我整个好车,咱们开着去。这也是小说里赵东阳这个人物想要做的。但是小说里他好车没整出来,最后坐了火车。

赵东阳在这里就有一种刚才提到的生活的无常。他没借出来家里的车,他经常开的那辆小红车从车内的布置来看,肯定是他媳妇的。那天早上他媳妇没同意他开出来,所以他开了一辆灵车来。这种突然和意外会呈现出一种生活的荒诞。尤其当玲玲坐上那辆车(我每次都会被星辰的表演所触动),谭娜说,“妈呀,咱也没坐过这车”。结果玲玲说她坐过一次(她母亲去世后坐过一次灵车),其实那种微小的瞬间都是很真实真切的,里面包裹了很多情感。

深焦:送耳机这个细节也是后加上去的,可以聊聊这个细节。

梁鸣:这个细节也是用于人物和他们的关系中。我非常希望能在这里感受到他们对生活察觉的一种后知后觉,生活的一些事实真相是在另一侧的。

这个耳机的起源,来源于尿毒症患者的一个真实感受。因为透析病房里会很难熬,在透析的时候,病房里有些病人会吵。我采访了透析患者,听他们的分享。有一个年轻女孩,她得病之后,男朋友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她。但是他们生活坍塌了,她不能再去做很多工作,他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她在病房里有的时候很难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很希望自己在透析的时候能安静。她男朋友有一天送了她一个耳机,她就觉得特别幸福,她觉得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被爱着,我当时就觉得特别触动。采访过后,耳机这个道具就在我心里,在剧本改编的时候一直缠绕着我,我觉得玲玲也应该有这样一个耳机。

《逍遥·游》剧照

深焦:你是怎么理解“逍遥游”这个名字?

梁鸣:我从创作者的视角跳到观众的视角,然后再回到创作者的视角来看。我觉得“逍遥”是每个人都非常渴望去达到的一种境界。我觉得它不是那么写实的,很难去说逍遥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才是逍遥的境界。就像之前我们经常看到的那个街头采访,“你幸福吗?”“幸福”可能更多被人们提及,比“逍遥”在我们生活中挂在嘴边的次数多太多,而幸福是什么?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更多是来源于内心的一种瞬间的感受,有时候能持续多一会儿,但是我们在生活中,它不会持续让我们快乐和悲伤。

我觉得人所有的这种情感都是瞬间的。就像玲玲,她在电影里有那么多次大笑,那么多次悲伤,我觉得那些都是特别准确的。我们生活当中亲人离世了,那个时刻非常痛苦,但是我们可能转天跟别的朋友聊起什么话题,也会在那一瞬间进入新的话题状态,我们会在那个当下笑出声来,在那一时刻没有被前面的悲伤完全包裹。你会发现玲玲的那些起伏都是交织的,我觉得这种才是特别尊重生活的一种呈现。

关于逍遥。你看玲玲的身体,因为病痛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当一个病人有一个不够健康的身体时,她一定会比健康的人要更注意观察自己身体所呈现出来的感受。我们生活中每天所做的种种事情和行为,不会观察到自己身体的感受。但是这样一个每天要透析的人,她的血液在管子里持续净化,她会时常感受自己身体带来的反馈。那种东西会转化为她的生活,她的社会关系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一种独处的状态。她原来不是这样,她不是明星,但是她的工作是被簇拥着的,被人潮所包裹的。但是她现在不是,最后做了一个尝试,寿衣直播,还是跟身体有关的东西。你会发现她一直在做跟身体相关的工作,礼仪模特、舞大旗、寿衣直播。甚至她的父亲,当她看到父亲做裸模的时候,父亲也在展现自己的肢体。都是跟身体相关。

《逍遥·游》剧照

所以我觉得这样一个病患的身体,某种层面不得不向内去行进,不仅仅是观察身体,她也会观察自己的内心。你会发现生活的历练以及生命的无常,让她不知不觉在某一些时刻接近了逍遥的状态,尽管身体被桎梏了、限制了,但是她的精神是逍遥的。

举一个例子,豆腐那场戏。她发现豆腐没了,肯定内心贼难过。你想想她以前啥性格,你能感觉到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变化是非常大的。她柔软了,她对生活的态度、生活的理解,变得能够接纳和包容了,她没有怪父亲。明天的日子还是咱爷俩一起过。你会觉得这个女孩她一下子怎么能够包容这么巨大的失去?我觉得那一天晚上的玲玲,有点接近逍遥的精神状态。还有最后的结尾,她没有上楼,把空间留给父亲。我觉得班宇小说里写的,我读到那一刻时,我觉得那一瞬间也是有点接近于逍遥的精神状态。

深焦:班宇在剧本改编过程中参与了多少?

梁鸣:我会在完成一个大的阶段后,去和他分享。比如可能我做出了前两稿剧本,有一稿比较满意的时候,拿给他看,他会分享他的感受,然后我再进行调整,再去思考,可能都是阶段性的。

他参与比较多的时候,是从筹备之前的堪景开始,到我们一起围读,到后来拍摄。在人物的情绪上,什么时候人物该有什么样的情绪,该说什么样的台词,以及东北话的语言方式是不是更精准、更精确,都会有一些探讨和分享。他其实在对白和台词上非常厉害,我也是很希望能够更生活化。

《逍遥·游》剧照

深焦:关于影片的叙事节奏,两场非常重大的戏剧冲突(生病和死亡)都发生在故事的开始,之后慢慢趋于平稳,是怎样构思的?

梁鸣:首先也是尊重小说里的感觉。母亲去世之后,他们生活的状态开始描绘得更多一些,更丰富一些,还是想要去处理她跟爸爸的关系,让爸爸回归家庭。所以非常强烈的突发的两个无常,看玲玲怎么去面对这样巨大的失去。电影比小说里多了一些生病前的状态,我是希望能够完整地呈现玲玲从生病前到得知生病,到最后生病后接受的状态,我觉得这和尿毒症患者的心理状态也比较接近,几乎都有这样的阶段。一开始突然得知之后是抗拒的,然后是无力,可能非常痛苦,最后是平静。

你发现你在经历了巨大的遭遇,最后都还是要往前走,生活要继续。它其实在第一幕里面把这两个点全都完成。我希望能够陪着她,度过她生命中一段有巨大变化的时光。看她会怎么一步步向前进,如何走出困境。

深焦: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个脱离困境的状态,和之前东北“下岗潮”之后大家脱离困境的状态很相似。包括故事的结尾,玲玲要继续生活下去,但她并没有走出来,还是在那个状态里,受着之前病痛的影响。“下岗潮”之后这一代人虽然也在继续生活,同样没有走出来,这也是东北文学或是电影经常去探讨的问题。你在拍《逍遥·游》时有去思考历史与现实的关系吗?

梁鸣:我觉得你说的这个还挺有意思的。确实人的境遇和状况,也是一个时代的境遇和状况。当时代发生巨变的时候,人的生活发生巨变的时候,都是这样一个规律,这种规律我们一开始不理解,我们的呐喊、挣扎、抗拒。玲玲在里面跟妈妈说,“为啥是我呀?”她在抗拒,不接受自己是一个透析病人,也不承认自己是尿毒症患者。包括浴室那场戏,她还在使劲给妈妈搓背,但是她发现自己搓不动了。我没有用特别多的笔墨去铺这个过程,但是你能感受到她其实是不愿意接受的。

《逍遥·游》剧照

深焦:这部电影里更多是描绘“下岗潮”二代的生活。在你看来,以及你日常的感受,你觉得这一代还有受那个时代的影响吗?或者说他们走出来了吗?

梁鸣:我觉得大家都在尝试着想要走出来。我们这一代人相比父辈有一个很大的变化,我们其实是想要走出来的,有这个意识。你能走多远,或者说究竟能不能彻底摆脱那种遗留下的蔓延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不确定的。你很难说完全能够摆脱,我觉得不会彻头彻底摆脱,一定是有什么蔓延在那个社会当中和我们的生活当中,总有一些是挥之不去的东西。

上一代创作者和我们这一代创作者的变化也挺大的,其实是个人和集体的变化,过去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关注在一个大集体中,因为人和集体是一体的。今天我们更多的是关注个体生命,你总能听到上一代人说,“我们这一代人怎么样”,他们会用这种语言方式来形容,把自己放进集体中,没有“我”,更多的是“我们”。但我们这一代人,很少会说“我们这一代”。我们都在说“我”的感受。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同样都要面临不同时代的变化,都要去面对、应对、接受,又是一种规律,这个规律是不会变的。

所以你说二代,电影里的他们,也面临着如何奔向更好的生活。我尤其喜欢他们没有个人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梦想。谭娜的梦想是啥?可能就是身边有人陪,有一个爱情,自己的小店儿可能生意做得好一点儿,让自己高兴点。玲玲不也是,想让自己的身体别那么难受,或者是让自己的身体衰败的再慢一点,也让自己在生活中能够开心点,寻找到一些乐趣。赵东阳也是,想把日子过好,然后让自己像一潭死水的生活有一点波澜,有一点色彩。这都是非常微小的,但你会发现这种微小好像也是挺难的,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逍遥·游》剧照

深焦:电影里用了蛮多手持摄影。关于镜头语言上,这次有什么考虑?

梁鸣:两部电影都是手持摄影,但手持的韵律和节奏是不一样的。《日光之下》的手持更多的是在连接观众与女主角谷溪的一种情感。但是这次的手持是一种陪伴,这是一个很大的调整和变化。除了开场她生病之前,手持的节奏可能更像她的生活节奏。后面也像她的生活节奏,但完全是陪着她。她的生活是什么样,我们的运动就是什么样。她的生活缓下来了,摄影机也同样,保持步调一致。你会发现摄影机整体比《日光之下》更温柔,它是柔软的。大家都会说创作者创作自己的作品像自己的孩子,我会觉得《日光之下》对我来说像是个儿子,《逍遥·游》更像女儿。

我们在创作的时候,希望这一次有很大的变化,摄影、美术、造型、音乐、声音,包括几位演员的表演,我们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希望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不被察觉的。也就是更接近于平衡的,那些我们种种精心的设计不想被大家看出来,所以我们拍这部电影达成了一种共识。从美术到影像到影调到演员的表演,可能不属于那种特别显性的,一上来就会觉得卧槽有点牛逼,不是这样。它是一种非常不留痕迹的。我觉得这是大家做得很棒的一点。所以使用手持摄影,我们就希望摄影机陪着玲玲,这种陪伴的目的也是想让观众陪着玲玲,平视的一种陪伴。

《逍遥·游》剧照

深焦:《日光之下》和《逍遥·游》都有三人行的组合,你也很擅长处理这样的人物关系,为什么会钟爱这样的组合?

梁鸣:第二次有某种巧合,刚好班宇写了一个三人关系,也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其实我没有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三人关系当中。《日光之下》确实是,但这次其实是连带着她的社会关系和家庭关系。

讲到三人,我一直觉得,我们独生子女和父母就是一个三人关系。当时《日光之下》谷溪会觉得有一阵子的生活,她和哥哥和庆长姐构成了一家人,一家三口的关系。咱们独生子女这一代最初从小生活到大的内部家庭结构的关系,最密不可分的就是一组普遍性家庭的爸爸妈妈和我们的三人关系。

现在你也会看到,大家一直愿意问小孩说,你跟爸爸好还是跟妈妈好?他这么问是为了逗小孩,但另一方面他背后是什么东西?我们为什么想获知你跟谁的关系好?这个其实是挺有意思的。总想做一个判别,人们总想去判别人跟人的关系,谁跟谁更亲密一点。

《逍遥·游》里玲玲和谭娜、东阳两个老同学的三人关系,我觉得是没有办法的。她生病之后,在社会中的角色身份发生了变化,不能再去密布更多的人物关系,也不会有新的人物关系进入她的生活,社会结构会发生变化。本来成年人去结交新的真正的稳固的朋友就没有那么容易,这样一个身体有病的你,患了尿毒症的玲玲,她怎么去构建一个新的关系?既是出于别人又是出于自身,很难再去连接。谭娜和东阳不是说陪着玲玲,他们三人是互相依赖的,他们也是依赖玲玲的,是一个互相陪伴的关系。

深焦:吕星辰从《日光之下》到《逍遥·游》演技上也成熟了不少,这么多年来你觉得她有什么变化吗?

梁鸣:她有非常大的成长,两部电影合作下来,我觉得大家都在成长,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我们没有停滞。对电影的理解、生活的理解,都有了更深一层的感受,也能够更接纳和包容很多事物。我们的成长也很像玲玲在这个冬天的变化,星辰对于非常多细节细腻的处理。谷溪和这个角色都非常难演,她们的情绪都很复杂,但是又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是更私密的、更边缘的过去;一个是今天的身体的生命的衰弱。

她让这个人物变得非常真实和充满色彩。这样一个小说改编,这样一个女性角色,她遭受了这么多,你稍不留神,会很容易一丧到底,每天都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甚至可以处理成,哪怕她跟朋友在一起的笑都是假笑,带着痛苦的苦笑。但生活不是这样的,那种方式往往是我们创作者臆想出来的,强加给观众,或者希望观众能够感同身受,希望观众能觉得说,她是一个命运悲惨的人,她要陷在那样悲惨的情绪里,但生活不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这个表演的度是非常难以把握的。她在这里的那些笑,很多时刻都是真切的,非常难得。她和对手演员的交流、处理情绪的控制和克制、内心的张力,全都感受到了。那是很厉害的。

前两天《最美表演》让每个人写一句话,对于《最美表演》的十年寄语,我就提到了表演。什么是最美的表演,一定要尊重生活,理解生活,并且能够接纳生活。以及需要观察自己,向内观察自己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我们做有关于人的创作或者现实主义的创作,这些方面都特别重要。当她今天能够呈现出这样好的表演的时候,就源于她不断地在生活中去感受,去真正的理解。

吕星辰

深焦:父亲的角色最早是由涂们老师来演,在出意外之前,影片进展到哪一步了?

梁鸣:我们第二部分开机之前得知他不能来演了,我们不得不换了演员。冬天开机第二天涂老师就去世了。涂老师跟星辰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这一次合作演员搭档的关系,也不是一个许玲玲和许福明的关系。涂老师自己导的那部电影,星辰是女主角。他是导演,她是他的演员。生活中两人也早已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像父亲一样,又是师长,又是很好的朋友。涂老师跟艾老师(艾丽娅)也是非常多重的关系,他们很多年的朋友,从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工作、拍戏,合作那么多次,生活当中也非常要好,就像一家人一样。

涂老师的去世,对于我们来讲,就像玲玲失去了妈妈那样。得知他生病之前,他拍完了秋天的戏就来了平遥,后来《乌海》在北京首映,涂老师也去了,在台上跟观众互动,跟主持人交流,可有精神了。也就一个月不到就检查出来身体不行了,我觉得这种戏内戏外的失去,是并行和交织在一起的。

前几天在圣塞,正好是西班牙电视台的采访,我突然意识到,玲玲的失去和星辰的失去,她们两个在那一刻成为了一个人,共同经历汇聚成了同一个经历,你又要对抗,又要继续。许玲玲和吕星辰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化学反应。

涂们

深焦:接下来想听你聊聊李雪琴,这个选择还挺意外的,她之前应该没有太多大银幕的表演经验吧。很多脱口秀演员转到电影一开始会从喜剧入手,但是谭娜这个角色虽然有喜剧的一面,也有很生活化的一面,人物形象也比较丰满立体。当时为什么选择了她?

梁鸣:我很少看综艺,并不是因为综艺节目认识她的,是吴觉人老师引荐给我的。当时想找一个东北女孩,我的选角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核心人物做匹配。我们第一次碰面,我觉得她身上给我呈现了一种很忧伤的气质,她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挺伤感的。和在节目中或者大众视野中的雪琴是不一样的,我很喜欢人的这种多面性,当时和她见面聊天,我开始仔细去想这件事儿,再加上她也很喜欢班宇的小说。

有一次想要进一步了解她的时候,我带着星辰一起去探她的班。她在拍一个广告,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广告,在片场看雪琴,她每一条每一次表演中,都在非常有意识地寻求一个新的变化,可能导演都没有要求。尽管台词都是一样的,但是她没有像复读机一样重复。当时是因为一些其他的技术原因让她再来一遍,她每一条都在遵从自己每一个当下时刻的感受。那个变化是自然的,我觉得很厉害。非常多的职业演员,即使长久的拍戏都很难建立这样一个意识,这是我所需要的。当时我和星辰都非常惊讶,所以直接就确定了,非常想跟她合作。

在片场我觉得可能也是我的幸运,他们都能够准确地理解我的感受,我们总是能够快速地达成统一。有时候我想要某种调整,可能话只说了一半,他们就完全都明白了。这种合作是非常通透的,非常顺畅。

《逍遥·游》剧照

深焦:刚刚从圣塞回来,在那边有收获到什么有趣的反馈吗?

梁鸣:很有意思,你会感受到在圣塞观众分了两个群体比较明显,一个是年轻人,一个是年长的人,中间年龄段40岁左右的人非常少,可能是不是他们家里事也挺多的,因为我们放映也比较晚。

你能感觉到文化的差异。在希腊和西班牙放映他们问了同一个问题,这让我们都很惊讶。他们说,注意到电影里有很多手机的画面,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次手机?这个让我们都很意外。后来理解了,他们没有像我们这么依赖手机。我们在欧洲买东西、租车全是现金。手机对于中国人来讲太强大了,我们出门已经离不开它了,多少年都不带现金了。还有一点是我们的含蓄,很多话不容易当面说,通过手机反而能讲出来。这也是不同民族生活方式不一样吧。

他们还会问到,你们中国人家庭关系这么重要吗?他们问到这个问题,可能在西班牙那父亲就不管她了。我说我们甚至跟邻里可能都很紧密,还有亲戚。我说我们逢年过节都喜欢聚到一起,节日也多。他们还问到说,电影里有很多次吃饭,为什么吃这么重要?吃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多么重要,不仅是为了吃而吃,我们在吃饭一定是因为各种关系,才聚在一起吃,在吃这顿饭的过程当中,除了享受不同的食物之外,我们都是在增进各种关系。

圣塞现场图

深焦:下一部电影想拍什么?现在到哪个阶段?

梁鸣:现在想做班宇的另外一个小说《枪墓》,这次平遥也在创投单元,想做一个类型化的尝试,一个复仇的故事,很大的时间跨度,也是两代人之间的关系。

FIN